过去三年，线下实体店遭遇的冲击引发了公众对各类小店的一波波关注，其中，独立书店的命运尤其能唤起人们的情感共鸣。疫情期间，一家家书店或无奈告别，或顽强坚守，或在逆境中显示出勃勃生机，书店的故事，总能带来不同层面的讨论。

1月6日，北京开卷发布的《2022年图书零售市场年度报告》显示，实体店渠道零售图书市场同比下降37.22%，降幅超过2020年，与2019年相比，同比下降56.7%。除了疫情影响，图书定价持续上涨、低价打折挤压利润、销售渠道向短视频平台倾斜、大众消费习惯不断变化等因素，让众多书店经营愈加困难。规模不大、实力不强的独立书店，处境尤其艰难。

2022年是很多独立书店最艰辛的一年，也是从业者们深入思考、积极行动以应对变化的一年，7月起，第一财经记者陆续探访了上海、北京、成都、厦门等城市的十余家独立书店；11月，记者前往南昌采访首届独立书店阅读节；12月，记者与“书店地图”小程序的开发志愿者进行了对话。我们看到，独立书店希望坚守，希望活得更好，从业者和书店爱好者们都希望能探索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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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书店的坚持，往往被解读为一个个关于情怀和使命的故事，公众对独立书店价值的理解，也大多停留在情感与道德层面。第一财经访谈的多位书店老板和主理人基于实践，对于持续运营有着更深入的思考。

与许多同行观点一致，日前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佳作书局主人朱帅说，书店肯定无法靠情怀持续运营下去，“还是需要找到自己在行业和社会上的位置，找到一条可以支撑运营的商业路径”。

1942年创立于上海的佳作书局，曾流转于纽约和芝加哥，2014年回归中国后，在北京央美、798园区、宋庄和浙江乌镇等地开设了门店，2022年，这家命运多舛的书店迎来了80周年，却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经营窘境。朱帅说，这一年是经营受冲击最大的一年，“5月、11月和12月的线下销售额几乎为零”。即便如此，他仍然和团队一起推出了纪念80周年的系列讲座，春节假期前已经在线上举办了12场，“不能再推迟了，过生日都要请个客吧，再困难也要做。”

因为现实原因不得不将活动转至线上，却也有了意外收获。1月14日，第12场也是春节假期前最后一场讲座，参与人数破了纪录。因为时差问题，这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近东语言与文化系主任、埃及学教授卡拉·库尼的讲座当天上午10:30开始，“全英文，共有5000人参加，我们没花一毛钱做推广，还形成了好多讨论。”对于这样的效果，朱帅和团队都很惊喜。

和很多小型书店一样，佳作并没有线上讲座等活动的专职工作人员，其他岗位的员工边做边学，承担起联络嘉宾、确定主题、PPT制作、翻译等工作，每场讲座需要3至6个月的准备。随着参与者越来越多，反馈越来越丰富，团队得到很显著的激励，也认可了线上活动的作用和效果。“以前我们策划举办一些线下活动，比如小型艺术展和线下讲座，（线上）反倒是特别看不上的，但现在觉得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存在的形式。”

系列讲座大部分的场次，连购书连接都没挂出来。“最近的两场我们才测试一下能不能挂出来，大家怎么能去点击之类的（操作）。”立足于专业内容的制作和传播，反而把卖书的主业放在一边，这既体现出书店对内容的看重，也说明介入知识产品生产还处于初步探索阶段。

被问到在社交媒体平台的内容创作项目与书店图书零售主业的关联时，朱帅说，自己会看得长远一点，“对于我们来讲，讲座的内容同样重要，它不只是变现的、带来流量的手段，还不是一个纯粹的产品。”但他也表示，后期可能会加大对讲座活动的投入，“讲座本身可能就是产品，有这样的趋势，就像付费直播，我这个内容挺好的，你得付费来看。讲座活动如果能够有自己的商业逻辑，不停地生长下去是最好的，不能单纯地靠政府、企业或者个人的单向支持。”

进入全媒体、自媒体时代，商品生产和售卖方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图书行业与艺术行业也都迎来面向新时代的创新压力与契机。“我们就是要在艺术和图书产业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判断未来应该怎么去探索。”作为美术门类专业书店，佳作书局在图书和艺术领域寻找机会，媒体内容制作、艺术类图书出版、小型艺术展以及艺术品销售，都是它正在探索的方向，如果能形成商业闭环，拓展和跨界也应在情理之中。

“我不想说垂直或者小众，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只能是给艺术专业人士和艺术爱好者提供一定的支持和服务。当你只提供某一类服务的时候，当然就能更加深入一些。”朱帅说，当目标客户明确，与书店的目标和方向也是匹配的，在商业上就能成立，“（剩下的）只是规模大小的问题和发展阶段的问题”。

对于图书零售与出版、媒体、展览等业务如何匹配组合， 朱帅说，国内艺术领域与其他领域相比，还存在一些商业链条上的空白，他和团队正是在这些点上不停地尝试。“只有不停地去探索，才有可能找到一条能走的路，这条路一定不是永远都能走下去，必须持续保持探索。”

采访临近结束，朱帅有些兴奋地告诉记者，佳作书局位于北京昌平的一家新门店——专注于建筑和设计的上苑店即将开幕，“场地很不错，书也很好，欢迎去看看。”古老的书店行业与其他行业一样，需要专注和创新才能找到新的内核，才能在冲击下存活和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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